文 / LOVE

我是一名運動員,今年十八歲,在上幼稚園大班的那一年冬天,我燙傷了,並且住進國軍松山醫院的燒燙傷中心。那一年,是很不一樣的一年,因為我經歷了與同年齡小朋友不同的事,同時也體會到了一些人生道理。
 
那是在民國八十八年十二月一號的晚上,媽媽正在準備晚餐,大人們則是將煮好的飯菜一一端上桌,而我們小孩排排坐地坐在餐桌前等待開飯的那一刻,還記得當爸爸用夾子夾住團圓的鍋子,要將熱騰騰的湯端上桌,眼看就要開飯了;突然,鍋子從夾子中滑落,熱呼呼的湯就這樣硬生生地濺在我身上,爸爸也在第一時間把我抱起去洗手檯沖水,奶奶看見我褲子溼答答的,便用剪刀剪開,沒想到剪開褲子看見的是一層白白的皮黏在褲子上,爸爸趕緊送我去醫院,在急診室裡,媽媽告訴我,其實姐姐也有被燙到,但是她很勇敢自己已經先去沖水了,躺在病床上的我,傷口早已沒了知覺,爸爸半跪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印象中,那是第一次看爸爸哭。

之後轉入住進燒燙傷病房,醫生說我是二度灼傷需要動手術植皮,由於燙傷部位在下半身,必須要用頭皮來取代臀部的皮,這也代表我得犧牲我的長髮,聽見理髮師的理髮器發出陣陣聲響"哼恩…哼恩…",我只能哇哇大哭的看著頭髮不斷的離我而去,手術後一個月的時間,幾乎都躺在病床上度過,治療過程至今仍然記憶猶新,那是一個好深刻的畫面。爸爸抱著我進行水療洗傷口,那是一個葫蘆形狀的浴缸,浴缸裡的水就像按摩浴缸般滾動著。(水療治療時還發生了一件事情,也是我在打這篇文章才得知)爸爸抱我進去後,就在外面等待療程結束,因為疼痛而號啕大哭的我,哭的震耳欲聾,奶奶說當時爸爸一聽見我的哭聲,突然昏了過去,頭去撞到東西,所以在他眉毛附近才有一個疤痕。回想那時的場景,家人的表情,心有餘悸。

到了月底的聖誕節,幼稚園的老師帶著全班同學來醫院探望我,雖然只能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是看見同學們,當下心裡真的好開心,甚至還收到了每一位同學的祝福卡片,大部分都是自己親手寫的,歪歪斜斜的注音符號附上一些小插畫,那些祝福的卡片,現在都還完整的收藏在櫃子裡,不時拿出來翻閱,小小的祝福,竟存在著大大的感動。好幾次,親戚看到我都會問我"會不會怪爸爸?因為變不漂亮了!"不曉得為什麼,第一反應就是我一點都不怪爸爸,腦海裡浮現的是,爸爸握著我的手在急診室裡哭的面容,我知道爸爸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他很自責。到現在我長大了,似乎還感覺得到爸爸的歉疚,及他想彌補的一份心意。

小學五年級,學校開始要上游泳課,同學看到我的傷口會看會問,不好聽的話也會隨口而出;那時年紀還小,心理層面的感覺還不是很明顯,只是我開始會找藉口和理由來逃避游泳課,也順勢躲開了同學們之間的討論和異樣的眼光。後來上了國中,夏天時大家都穿上好短好短的熱褲,我卻拿不出勇氣,雖然換了一個環境,也換了同學,但是說的話卻沒有因此改變,反而更不是滋味了。第一眼看見我腳上的疤的人,多數的人會說出帶有排斥跟厭惡的言語…."阿噁…好噁心喔!會不會傳染?!不要碰我喔!"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說的話大同小異,依舊令人感到不舒服,甚至我還算過,聽了刺耳的早已多到難以計算,然而說看了"心疼"的人,十幾年來還不到十個人,或許是我太過敏感,但一樣是一個反應一句話,聽見後的感觸卻是天壤之別,不過那十個不到的人,我依稀記得。

現在的我,已經學會了該怎麼應對這些言語,有時強顏歡笑、有時自嘲,兩者都算是一種化解,化解當下的尷尬,要知道嘴巴長在別人的身上,"人不知而不慍",是他們不了解實際情況,所以也沒必要去爭論。

我很慶幸,也覺得自己很幸運,歷經了三次植皮手術,現在還可以當一名活蹦亂跳的運動員,擁有愛我、一路上鼓勵我、支持我的家人,住院期間看著他們為我四處奔波,真是辛苦他們了。當時年紀還小,現在長大才明白我有多幸福,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顆感恩及知足常樂的心,能有現在的生活都是多麼得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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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娃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