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咪

從小,就知道自己有那麼一點點不太一樣,鼻子稍微扁了一點(幼稚園同學總愛叫我扁鼻子),人中稍微短了那麼一點(舌頭舔鼻尖是幼年常拿來跟姐妹嗆聲的拿手絕活),跟家人聊天說話不會有問題,但是跟路人跟同學說話問題就是一堆……。據說,這叫唇顎裂,跟笑裂嘴的兔子一樣,到動物園跟兔子大眼瞪小眼一番後,一股同病相憐的革命情感油然而生。

念小學時,師長們總說”千萬不要自卑”,似懂非懂的點頭答應,但其實不太了解”自卑”的定義。我知道我不是大美女,所以不會幻想自己拿到選美冠軍;我知道我的口齒不清,不過知道自己文筆尚可;我知道我的體育很爛,但是學科還可以。當然不覺得自己會自卑,並不代表可以概括承受偶爾過度注視的眼神或甚至於惡意的嘲弄,這些零零星星的狀況還是會讓自己的心情微微的低落,然後再因生活中其他有趣的事分神,淡忘。

真正開始覺得困擾的時候是念國中時。其實也不算什麼特別的狀況,每個人成長時期,班上似乎總有一兩個表現較差,又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怪咖同學,頑皮的同學喜歡捉弄這類同學為樂,一般的同學也不自覺得會想要避開這類陰陽怪氣的同學,這好像是很平常的現象,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就一點也不有趣了。幸運的是因為校規班規還算嚴格,我並沒有真的遇到什麼嚴重的霸凌事件,但是那些軟性的排擠已經夠讓人難堪了,印象較深的是,有一次班上同學正在教室前空地玩躲避球,一記沒打到人的強勁直球正中剛好路過的我的腦門,眼冒金星直不起身的我,卻發現一群男生懊惱的圍著那顆肇事的球議論紛紛,最後是丟球的同學心不甘情不願的撿起球到旁邊的雨後積水裡滾了兩圈,一群人才又開開心心繼續之前的遊戲,而我還抱著脹痛的腦袋蹲在旁邊,原來他們寧可玩濕漉漉的球,也不願意玩碰過”病毒”的球,更別提去關心一下這位病毒小姐被敲了這一下有沒有什麼問題。國中時期就處在這種被班上同學有意或無意排擠的狀態,並且因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尷尬狀態,假裝不在意的我,也的確把自己搞得很”陰陽怪氣”,然後就這樣陰陽怪氣的度過三年的國中生活。

國中時期的封閉與陰沉其實是帶有一點理直氣壯的,你們不是好人我為何需要笑臉迎人呢?但這種狀況的後遺症卻在高中浮現出來了。高一時,換了一個很友善的環境,同學們的態度都很親切自然,我卻發現我已經習慣不主動找人說話,免得惹人討厭,有困難時也不願找人幫忙,要是被拒絕了豈不是雙方都難堪,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開始有了”自卑”的感覺,壓抑的度過一年。升高二的那年暑假卻出現了一個有趣的轉機,因為排了手術所以放棄參加暑期輔導課程,但學校也在此時進行重新編班,於是新班級新學期的工作也在此時展開,而我還與世隔絕的躺在醫院裡休養。其實和小千高一就是同班的同學,但是當時封閉的我對這位同學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在這個每天都有不少雜事要處理,班上同學其實都還很陌生的混亂狀況下,小千竟很自然的把我這位缺席同學的雜務一件件認領回去處理,等我回到學校時,新學期的課本與講義已經有條理的擺在抽屜裡,還順便附上便條提醒我該注意的事,一整個就像是這些本來就該是他的工作一般。也因為這個契機,我開始學著交朋友,從小千開始到左右鄰居到全班同學。

害怕人群的症頭其實到考上大學那年又發作過一次,因為第一次離開家,而且又要換一個新的環境,又開始默默覺得一定會被討厭吧,開學第一天,家族學長姐熱情的邀約去家聚,雖然面對的是一群開朗而熱情的學長姐,我還是小心翼翼的走在隊伍尾端,靜靜的觀察每個人,這些到底是善男信女還是毒蛇猛獸呢?突然一個女生輕巧的走到我身邊開始閒聊:「我是大四的琴學姐,你也是住宿阿,哪棟呢?我住女N社X號房,跟你住很近喔,你看就在那邊,有事就來找我,阿~沒事也可以來找我,我們寢常常開伙,你可以一起來吃火鍋….。」之後過沒兩天,學姐果真邀請家族中所有女生到他房間吃火鍋,而我的確也如他所說的,有事去找他,沒事也會去聊聊天。從中學養成的不愛主動找人說話的症頭,沒事去找人聊天這其實是很不可思議的事,而這位學姐的確也成功的用他的熱情與溫暖,幫我打開象牙塔的那一扇門,開心的過完大學生活直到現在。

現在的我,有時還是不擅於表達,不太愛找人說話,不過卻不至於壓抑自己,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世界。有時會覺得,你覺得很有趣的事可能會給別人很大的陰影,但是多一點點關心可能可以把人拉出象牙塔,多一點點同理心,世界會變得不一樣。感謝在這一路走來的過程中,除了家人無條件的支持外,總有人在我最需要時伸手拉我一把,希望有那麼一天,我也能做到拉人一把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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